时间:2020/11/5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佚名 点击: 61 次

唐鲁孙(-):满洲镶红旗人,名葆森,字鲁孙。晚晴珍妃、瑾妃之堂侄孙,出身天潢贵胄,自幼出入宫廷,说起故都旧俗,无如此老知之深者。

夏元瑜(—):本为杭州人士,早年负笈北京师范大学生物系,后为北京万牲园之园长,客居京城数十载,早已反客为主,为北京人士了。虽为生物学出身,然谈吐幽默诙谐,笔锋正健,文名压过本业,竟成一代幽默大师,谈起旧京故事,更是津津有味。人送绰号“老盖仙”。

今次特请两位先生穿越时空而来,共话旧年风俗(采访对话根据唐鲁孙、夏元瑜著作及民国时期时人记述、史料撰写)。

唐:说到礼数,老北京人的礼数怕是最周全不过了。北京有句谚语叫“过了腊八就是年”,从腊八开始,就为过年忙起来了。自古相传腊月初八乃是佛祖释迦牟尼证道的佛日,佛门弟子用豆果黍米熬粥供佛,就可上邀佛祖庇佑。而民间过腊八啜粥,则始于汉武帝时。前清乾隆时期,天下承平已久,乾隆将熬腊八粥视为大典,每年都派近支王公,到雍和宫看喇嘛熬粥,佛供之余,颁赐王公臣僚,以为恩赏。小门小户也是熬了腊八粥,端一锅子,给街坊亲戚送去。接着就是扫房。说起这扫房,早年间避忌甚多,过了腊月二十九就不许扫房了。至于哪一天扫房,还要先翻翻《玉匣记》。这书怕是现在你们年轻人都不知道了,那时几乎一般官宦人家皆备着一本,小户人家自己没有,那就得麻烦街坊的油盐铺了。说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规矩,那时无论哪家油盐铺都有本《玉匣记》,而且店里还有一位专管《玉匣记》的同人,凡是左邻右舍来请他择个吉日,他都能毫不犹豫照书上原文背诵如流。现在你要是扫房择吉,请教油盐铺,准得把你关进精神病院里去。擦拭祭器烛台也是件大事,老北京的中等人家平日都有几堂广锡制造的祭器,碗盖是鱼质龙文,鸡群凤饰,专供祭祀之用。这些祭器平日里封着不用,年节前拿出来,一定要洗拭干净,到了过年,要连烧十八天的香。还有贴年画,写春联。这春联,识得字的家,都自己写,用的都是成套老联上的话,如“家和春日丽,文治日光华”之类。年画最讨小孩子喜欢,无论大家小户,都得贴几张年画点缀年景。

当年考古学家福开森博士曾搜集到明代年画十多张,俄国的李福清也得了不少,日本东洋文库、早稻田大学的收藏里也是琳琅满目。国剧大师齐如山先生还藏有康乾时期的作品。天津的杨柳青、河北的武强,都出年画。杨柳青的年画,又称卫画,最是细致,但价格稍高,京师保定一代的中户以上的人家爱贴卫画。武强的手工稍嫌粗糙,但是乡土味浓,远及昆明迪化,都有武强的年画,里面是百字捧寿、刘海戏金蟾、聚宝生辉等等,可是让人看不过来。年画贴了,这年也就快到了。

夏:说起过年的礼数,我老仙最是头疼,不仅东忙西忙的头疼,拜年更是头疼。至亲好友要拜年,老师门生也要拜年,更有那平日形同陌路的也在此时一下儿稔熟起来。幸而给这些人拜年不过是应卯。民初那会儿多用骡车代步,拜年的坐在车里连帘儿都不开,将名片交给赶车的,赶车的喊声回事,门房有人出来迎接。车夫高举名片,说“拜年道新禧”,门房也接过名片高举,回说:“劳步挡驾不敢当”,就算礼成了。

但若是熟人亲友,那就成了转圈儿了。拜年不能空手,礼物全得凑四种,每种两件,大的一件也可,如一只云腿,两盒糕点,两瓶酒,一对雉鸡。这家收了,然后再重新分配回送到各家去,如此转上几天,难免不把送出的东西又收回几件。跑腿的长随仆人可是乐了,虽然担了不少沉甸甸的物什,又跑了长路,但收礼的主人一般会给仆人若干吊打赏,还在自己递回的名片上写上“敬领惠赐若干色”,“敬使(贵仆人)若干吊”的字样。到亲友家拜年更是麻烦,这几天大家全都在各处乱跑,常会碰上主人不在家。如若在家,进去得先请主人的尊长出来受贺,尊敬些的少不了要磕个头。最可笑的是朋友的尊长不在家,那您也得在上房向北磕个头,告诉朋友既是老伯伯母不在家,我就把头磕在这儿了。朋友当然也得跪下磕头还礼,然后再起身,彼此作三个大揖,这一圈儿才算罢了。后来总算拜年之举简化,初一彼此打个电话,互道“恭喜发财”,再寒暄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就告礼成。我倒是还墨守古风,跟年长熟人打电话时,顺手在电话桌上重拍三下,说:“您听着,我在这儿磕头了。”

李:您刚才说到过年怕拜年,小辈我也不妨问问,您过年最怕的是什么呢?

债冷情暖度年关

夏:要说过年我最怕的,那可有的说说。前头提的给长辈磕头,虽说是徒具虚文,但连磕几个到底不是还可以拿仁丹救个驾吗?说到最怕的,还是大年下穷神追上门儿来要债。俗话说神仙也怕穷。老仙我这一辈子,算是没白活,小时候赶上宣统退位,张勋复辟,军阀混乱,十几岁时才见到北伐成功,以后又是八年抗战,接着迁居台湾。你们年轻后生活上一百八十岁都未必能见全的热闹,我们这一辈子都看了个满眼。但说起来,从民国肇兴到年抗战之前,这一大段时间里,虽然政治上波云诡谲,可是生活上却安定得很。老仙我一直住在北京城里,大帅们打得再厉害,战事到了近郊就都解决了。我亲见的城里干仗也就两次:一次是民国二年兵变,乱兵横行,四下劫掠,后来袁项城下令辣手整顿,凡是上街争抢的,无论乱兵暴民,就地正法。那时节,前门大街上走几步就有具倒伏地上的尸首,不过那时我才三岁,不记事,这是长辈讲给我的。第二次是张勋复辟,在城内打了半天仗,也就草草了了。生活安定,物价也就四平八稳,手里的钞票虽然很是换过几个颜色模样,但是买东西的钱数并没有太大起伏,不像后来,隔几天买斤鸡蛋,物价就好比那见了价目牌的血压一样,陡然升高。于是欠账之风就很盛。不过,这可不像你们这会儿用的信用卡,叫嚣些甚么“没钱也要先享受”之流的超前消费意识。所谓“欠账”,不是没钱给而欠,而是因为方便起见才欠的,当然买的东西也不是貂裘皮氅,而是居家过日子的物什。譬如你做着半截饭,突然想起来要斤酱油,待会儿料酒又缺了,一趟趟买,一趟趟付钱、找钱太麻烦,而且等你算好账带回来,菜早糊了。于是,干脆在附近油盐店立个折子。

折子是什么呢?是用两层纸裱起来,折成一叠,约有三寸长,两寸宽,外头加个布套儿,买东西时带去,让铺子掌柜的写上月日、货名、金额,也不必签名盖章,当然店里也有份记录。如此积到五月节、八月节、大年下一总付清。有的人到了节下手头不方便给不了,也可往下推,可是到了年下却非给不可了,您要再不给,店里就要派伙计来催了。当然大部分人等伙计一来收钱,就马上付清,穷得付不了的也势所难免。

话说催欠账,可绝对是门独到的艺术。老北京人最讲的就是个情面,所以即使是上门讨账,也不像你们演的《白毛女》里头派个狗腿子上门抢亲似的虎豹要债,而是很有礼貌。要账的店里伙计敲门进来了,站在院子里,先向主人问好,因为客气,不便随便往主顾屋里闯。然后向主人说:“今年鄙号的买卖差,年下要过不去,所以掌柜的叫我来跟您借两钱,您务必给帮帮忙。”明明是来要账,却说成是借钱给帮忙,久欠的债虫摇身一变,成了债主,骨头先轻了一半,自然也不好老拖着不给了。伙计把钱要到手了,捏在手里,放了心,于是又得客气一番,说:“二爷,您年下够花用吗?要是不够就先留着,咱们这儿别忙着给。”当然那手里可是把钱攥得死死的。

但是真给不起的,也是大有人在,譬如老仙我当年红尘落难的时候,到了年下那真是步步惊心啊。所谓“送信的腊八、要命的糖瓜、救命的煮饺子”,腊月初八吃腊八粥时,就是提醒您年底将至,该准备还账了;二十三糖瓜祭灶的时候,正是催债紧得活要命的时候;到了三十儿晚上,一交子时,饺子煮得了,提着纸灯笼的伙计,洋蜡也烧完全都回家守岁去了,欠账的也定了心,踏踏实实地在家吃饺子了。后来年老,虽然仍是一介又老又瘦之穷儒,但是蒙天眷佑,小钱还是存了几个的,如今购物全上超市,排队结账,自然是概不赊欠。老仙我现在最怕的是文债,拉稿的好酒好菜先把你骗得晕头转向,再伸手找你要稿,你迷迷糊糊答应了,最后又爬不出格子,让人家天天电话来催,讨文债的词儿倒是和过去上门讨债的伙计一样礼貌,可是那是要钱,这是要命啊!

李:仙爷既怕穷,又怕文债,或许应该和土豪交朋友,当个豪门轻客,打打秋风,文字也不用写太多,只要让主家博个好文爱财的面子便好,不愁他不把您老的仙位珍馐海味好好儿供养供养。

友土豪岂若拜财神

唐:我闻听如今世道,都喜欢和“土豪”交朋友。在鄙人那时,“土豪”尚且是一般土地上豪横之辈的称呼,不特一般贫穷百姓对其避之不及,就连富裕之家,都唯恐和这个词儿沾上半分关系呢!不意三十年后,竟如此大行于世。大抵贵处的土豪,相当于我们那时的财神爷。所谓“财神手捧金元宝,世人见了都想要。”每年腊月二十三,祭得了灶,第二天就把过年诸天菩萨全份神祃从香烛铺请回来,尤其是财神爷,早在腊月二十四之后,除夕之前,就来到人间了。万一要是没事先请,到了除夕那天天擦黑,就有顽童挨家挨户吆喝送财神爷来了,若是早请了,就喊一声有啦,也就躲过去,要是没提前请,又不搭理他们,那些小捣蛋咣咣砸门的,没完没了,你又不能把财神爷往门外推,只得买一张,最忌讳是没有楞说有了,那就算欺神罔上,这一年就甭打算财源广进啦。

北京彰仪门外,原先有一座五显财神庙,每年正月初二开庙。当年北京煌煌帝都,自然严晨昏之节,各处城门一交子时就全部关闭,要交卯初才能开门儿。而老北京的旧例,是要烧庙门开的那第一炷头香,才是最灵验不过。于是在初二那天,北京的买卖人、吃开口饭的艺人以及八大胡同的姑娘们,纷纷赶到广宁门挨城门。等城门一开,大家一窝蜂似的,争先恐后赶到财神庙烧这炷头香。但其实说穿了,这炷头香,不仅城里头的人赶不及,就算财神庙附近的住户也是挨不上,因为这头香的特权,总是归庙祝们,谁也别想抢到他们头里。据说这五显财神庙中供的五显财神,原是岭南侠盗,生前偷富济贫,仗义疏财,后来流落京师,他们故后,受过他们恩惠的醵资奉祀这五个人,立了这座庙。因为正月初二是大爷伍元的诞辰,所以人们都赶着这天去烧香啦。

夏:方才唐兄说的这五显财神庙,我以前也曾凑热闹去看过,堂上神像塑的是哥儿五个,全是顶盔掼甲,戎装打扮。唐兄说他们是古时流落京师的岭南侠盗,我倒觉得这五显财神可能和江南所传的五通神,也叫五猖神有关系,乃是辗转相传之误。这五通神,在宋人笔记中提起极多,大都是说其性情淫邪,好乱人儿女的,即使是借他们的妖法发了财,也多不能持久。《夷坚志》里说他们是山魈之属,也怪不得都是红灯区、绿灯户去拜他们。北平东直门外有座很大的东岳庙,元代所建,里头虽然主奉东岳帝君,但是关公、文昌帝君也都在这儿有驻庙办事处。财神自然也占着一个门面。我忘了财神部分的主管是什么模样,倒是他那帮部下十分有意思。推一车金元宝的童子没什么稀奇;有位穿韩国古装的,背着一大枝珊瑚树;还有高鼻子、凹眼睛,一嘴卷毛儿须子的波斯人,叫作波斯进宝。以前当铺祭金回回,其实这位金回回就是站在财神爷旁边的洋鬼子。唐朝中东大食一带胡贾来华的很多,许多宝石、香料,以至非洲和中东的奴隶全卖到中国来,所以把那位贸易商的像塑在财神旁边,真是非常合情合理。

国人大抵是和老仙我一样穷得很有些怕了,所以少有哪个国家比吾土财神种类更多的。我有天查了查,竟有五路财神、五显财神、文武财神、财源福凑财神加在一块儿十六位,如果把古圣先贤里头善于理财又爱国的陶朱公、计然、白圭、孔门大弟子端木子贡加上,可就有二十位,可以坐成一圈,来了香客可以转着圈儿拜。神多了,其中好歹有位灵的,那就行了。至于老仙我,正月初二一天热闹,贡品不绝,想来堂上的诸位尊神,定然是满口油腻得不得了,这么多的善男信女一齐祷告,应哪个不应哪个也是难说,如老仙我,不妨等到平日里没人上庙的时候带好贡品前去祝祷一番。庙里多日冷落,诸神耳根寂寥,此时上门,又备礼品,算来也会瞧在老仙我平日里懂事听话的份儿上,让我发点儿小财的。不过,诸位要是上贡,记得单用牛羊鸡酒便好,猪头是万万不能带的,神仙行会里可是还有位金回回的。

素馔十香自合味

唐:盖仙老兄提到拜财神的事儿,他老仙当时混迹人间时,总愁钱不够使,借着做动物标本的那一手转死为生的本事,做些个蜡塑的羊头牛肉整鸡全鸭的端到东岳庙财神殿里头去求神保佑发财。这是玩笑话,盖仙早已是位列仙班,在玉皇大帝驾前占了位的人,早不在乎这些红尘的蝇头微利了。各路财神需要血食供养,诸天神佛却对屠牛宰羊的血腥刀光直皱眉头。鄙人在北京那会儿,笃奉释教的人诚是不少。比起现在在摩天大厦顶上搭个假山凉亭的大师之辈全是不同,老北京人吃起素来可是有规有矩。有的初一十五持斋,有的逢三逢八吃斋,叫吃“三灾八难”,有的每月初一、初八、十四、十五、十八、廿三、廿四、廿八、廿九、三十都持斋,叫做准提斋,又叫花斋,还有的二月、六月、九月每两个月的十九都持观音斋。但是有一天,必定是老北京住家户儿大都要持斋的,那就是正月初一,说那天一交子时,神佛下界,如果那天全日茹素,被过往神灵看见,叫值日功曹登录善簿名册之上,上天就会降福。

正月初一那天,讲究的人家除了自家厨子烧得一桌素食外,还有相熟的庙里让铺派挑着圆笼致送的素斋,说是敬佛余馂,吃了可以添福添寿。各家也自然会回奉不菲的香敬。今下闻听贵处寺院着重效益经营,那日上一寺中瞧了瞧素材的膳单,索价甚昂,令人咋舌,算来大抵是把香敬和铺排的腿脚费也折在里头了罢?

一般的北京住家户儿,在大年三十儿夜里便开始包素馅儿饺子,备着第二天茹素用;一般的小户人家,大白菜裹些粉丝,加上油盐,只要有白面赶的皮子,就有滋有味啦;讲究的人家,一定是要配好白菜、菠菜、粉丝、豆腐、金针、木耳、冬笋等馅儿料,还有的吃观音素的,会加入鸡蛋。有些图适口,不讲究全素的,还会加上金钩海米和韭黄,那就是“花素”。说到鄙人,还是喜欢以菠菜、小白菜各半,摊鸡蛋切碎,上好虾米也切碎,清隽可人儿,直可谓冬令妙品。

夏:唐兄所言,让老仙我徒流了不少口涎。记得八十年前,老仙我在北平师范念书,一介穷学生,两袖清风。花二十个铜子儿(合今天半分钱)吃二十五个饺子撑得了不得,后来到了台湾,年过七旬,却得吃三十个还不饱。幸亏我儿子明白事理,推论出我年轻时一个铜子儿的饺子长两寸半以上,现在八毛一个的仅长一寸。我看刚才女招待端了一盘蚕豆大的面疙瘩,也就半寸大小,真个是小巧玲珑,大概是那时银楼里镶水钻的匠人,都将妙手改行包饺子了。我数数这一盘小饺子也有20枚罢。方才斜了一眼菜单,竟要25元。真是应了孙叔敖那句“位愈高而形愈卑”了。想来等到价格涨到百元,吾辈去饺子馆,伙计该一人上一架显微镜,吃饺子也得用探针挑到嘴里了。不过刚刚落座时,看到女招待先端上几碟小菜,倒是很有我们那时的敬菜遗风,只是时候不对。刚才夹了一筷子酱姜细丝儿,尝起来当是六必居的味道,只是酱得色儿可是有些深,味道也重,老仙我先喝一盅清清口罢。记得当年北京年下常有一味十香菜,也叫什咸菜,下酒吃饭,咸淡适口,如今也不知尚且有否?

李:在北京做客半载,下的馆子也算无数,还真是没听过十香菜的名字,想来是绝种了。二老不妨讲一讲,也让我这晚辈听个余味。

唐:所谓十香菜,其实就是十样菜。先把胡萝卜切丝单独先炒,再将黄豆芽、千张、金针、木耳、冬笋、冬菇、酱姜、腌荠菜去叶留梗,一律切细丝下锅炒熟,放入胡萝卜丝、黄豆芽加酱油、盐、糖等调味料同炒起锅。南方炒法也有另加榨菜、芹菜的,那就十二种了。要说炒这十香菜,诀窍就在各色干鲜蔬菜切丝要越细越好,酱油要用浅色的,油量要看东西多寡而定。说到用油,老北京一向是用香油,炒得用筷子搛出来往嘴里一放,无论是胡萝卜还是冬菇荠菜全是一气的香油味,难分彼此了。我吃过六味斋的炒十香菜,那儿的掌厨出身江南,习惯用花生油,先把油烧熟了再下锅炒,起锅装盘一样油亮的颜色,且没有油性味,酒饭两宜。另一样是烧素鸡,用豆腐皮做的素鸡跟腐竹,配以冬菇、冬笋、白果,加一点儿发菜跟几颗红枣同烧,年节鱼肉盈席,哪日早起打上一小锅儿白莹莹的粳米粥,吃上几筷子十香菜,午饭盛盘素鸡上桌,既讨彩头,又添彩色,还真是有种洗肠换胃的感觉呢。记得早年舍间,人口也多,每每要做上些十香菜、素鸡备着,尤其是素鸡,一过破五,总要补充再烧一次呢。

唐:谈到年节居家待客。家里来人,主妇纵有巧手,一时怕也来不及,饭庄里的师傅也都回家过年去了,此时事先预备些春饼卷菜待客,也是很好的选择。话说到春饼,就得提提盒子菜,老北京的讲究人家,吃春饼,除了豆芽炒个合菜,摊一盘鸡蛋,再来盘韭黄肉丝之外,盒子菜是必不可少的。在我们那年间,一般酱肘子铺都代卖盒子菜。方才一路过来,看见北京街头酱肘子铺都悬着“天福号”的招牌,没承想几十年过去了,它倒是分外红火起来,柜台里的伙计,一水儿的白衫,看着倒是比我那会儿青衣黑裤的伙计看着干净利索,就是柜台里的肘子火腿样样都用西洋塑胶纸包着,拿起来嗅嗅也没甚么酱香味,环顾柜台,也没见着盒子菜的影儿。再抬首一看,那伙计的脸已然耷拉下来了,怕是再过会儿,那好话就要破口而出了。想当年,北京城里最有名的卖盒子菜的,头一份就属天福号,再有泰和坊、东城的宝华斋、北城的庆云楼,南城的便宜坊,都是赫赫有名的。所谓的盒子菜,就是一只盒子里头分许多小格子,一个格子装一种菜,最少的有七种,最多的有十五种。

齐如老(齐如山)对老北京的盒子菜可是品尝殆遍,如数家珍。如老评酱核儿里脊肉再插上一根鸡腿骨的“酱小蛤蟆”,天福号当推第一;芝兰斋的酱小肚味醇质烂,别家难寻;宝元斋素砂香肠爽口不腻,佐粥最妙;六芳斋的南京小肚儿、琵琶鸭子,鱼虾并陈,酒饭两宜。但要说我吃过的盒子菜,最别致是一家叫晋宝斋的铺子制的。据说这晋宝斋,早在元朝至正年间就开业了,我那时候铺东也是个蒙古人,叫伊克楞得。他那儿的盒子,尺寸比一般盒子大而且高,高漆纻丹的盒子,古香古色,跟一般勾龙描凤的彩绘盒子迥然不同,他那儿的盒子画的都是些平沙无垠,赤帻戎冠的游猎人物。中间的格子有一味看着像虎皮鸡蛋,又像迷你炸虾球,实际上是晋宝斋的绝活儿,酥炸牛睾丸,此为别家所无。齐如老曾在鄙人的撺掇下躬亲前往一次,回来后对晋宝斋下了八个字的评语:“醇正昌博,易牙难传”。今天市面上走一路,再未见到这盒子菜,真怕它已然成了历史上的名词啦!

(转自:看历史)

更多精彩,尽在崇德国学~~~~~~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分隔线----------------------------
热点内容
  • 没有热点文章
推荐文章
  • 没有推荐文章
  • 网站首页
  • 网站地图
  • 发布优势
  • 广告合作
  • 版权申明
  • 服务条款
  • Copyright (c) @2012 - 2020



    提醒您:本站信息仅供参考 不能做为诊断及医疗的依据 本站如有转载或引用文章涉及版权问题 请速与我们联系